人民币稳定币：是否有必要出现？

本期播客我们来聊聊“稳定币”。这个概念近两年不断升温，特别是今年，随着香港和美国相继出台新的法案和动态，稳定币俨然成了金融领域的“最靓的仔”。它的发展速度惊人，2023年市场规模已超过2300亿美元，活跃账户超过2.5亿。花旗银行甚至乐观预测，到2030年，稳定币市场规模可能达到3.7万亿美元，体量堪比中国的外汇储备。

近期，全球范围内对稳定币的监管也在加速。例如，美国的GENIUS法案（“天才法案“）在参议院通过，香港金管局早在2024年就启动了稳定币沙盒项目，并且立法会在5月21日通过条例草案，正式确立了稳定币的发行牌照制度——意味着，无论是在香港境内发行法币稳定币，还是在境外发行与港币挂钩的稳定币，都必须持牌经营。

然而，对普通人来说，稳定币依然是个有些“云里雾里”的概念，很容易和数字人民币、比特币、甚至川普币、狗狗币等混为一谈。最近甚至听到很多人在问：“稳定币这么火，会涨成下一个比特币吗？”——这种误解正是我们今天需要厘清的。

更重要的是，在美元稳定币、港元稳定币都出现了值得关注的进展之刻，世界上会出现人民币稳定币吗？有必要吗？可行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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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 核心概念辨析：稳定币、数字人民币与比特币的区别

要理解稳定币，首先要把它和其它几个热门概念区分开。

·央行数字货币（如数字人民币）：它不是新东西，本质上就是人民币的一种新形态，就像纸币、硬币一样。它就是人民币本身，只是表现形式不同。

·比特币：它的初衷是成为一种新的“钱”，但由于支付速度慢、缺乏发行主体等问题，它已经偏离了货币的轨道，更像是一种被投资的资产。可以说，作为货币，它是失败的，但作为资产，它相当成功。

·稳定币：它是“货币的代表”，以真实的法定货币为基础发行，并与之1:1挂钩。一个形象的比喻是赌场的筹码或食堂的饭票——你用真钱换来，在特定场景里用，用完了还能1:1换回真钱。

总的来说，这些都属于“加密资产”这个大家族。在这个家族里，有央行发行的“法币数字化”（数字人民币），有锚定法币的“代币”（稳定币），有区块链世界原生的“数字黄金”（比特币），还有纯靠信仰和故事支撑的“迷因币”（狗狗币）。我们今天主要讨论的是那些有监管、有储备、锚定法币的合规稳定币。

02 稳定币如何“稳定”？背后的机制与风险

虽然名字叫“稳定币”，但历史上它并非总是稳定。比如，最大的美元稳定币USDT曾跌破1美元，合规的USDC在硅谷银行危机时也因储备金问题一度跌至0.8美元，而算法稳定币Terra/Luna更是直接崩盘归零。

那么，稳定币要如何才能真正保持稳定呢？其实原理很简单，和古代钱庄的逻辑类似：

1.足额储备：发行一块钱的稳定币，背后就必须有一块钱的真实货币作为储备。

2.资产安全：这笔储备金必须安全存放，不能随意挪用。

3.刚性兑付：用户想换回法币时，必须能随时、无条件地兑付。

历史上，正是因为早期的“金匠”（类似发行方）发现可以挪用储备金去放贷，导致无法兑付而引发挤兑。因此，现代监管的核心就是防止这类风险。美国和香港的法规都明确要求：储备资产必须充足且高质量（如现金、短期国债），每月需公开披露资产状况，并禁止支付利息以防范投机风险。这些措施，其实和对银行的资本充足率、存款准备金等监管要求如出一辙。

03 稳定币解决了什么现实问题？

稳定币之所以能快速发展，是因为它确实满足了市场的特定需求，尤其是那些传统金融体系难以覆盖的领域。

·新兴领域的支付需求：随着区块链技术发展，在NFT交易、链上游戏等新兴经济活动中，需要一种便捷的支付工具。稳定币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，就像当年支付宝解决了淘宝交易的支付难题一样。

·灰色地带的价值转移：在一些传统金融渠道受阻的场景，稳定币发挥了重要作用。例如，在一些受制裁或本币剧烈波动的国家，当地民众和商户会使用美元稳定币来保值和进行贸易结算。中国的义乌小商户在与一些亚非拉国家进行贸易时，也可能使用稳定币来解决收款难题。

从发行方来看，他们可以通过收取交易手续费，或者利用沉淀下来的储备资金进行低风险投资（如购买国债）来盈利，因此有动力去开拓更多应用场景。

04 稳定币与数字人民币：是对手还是队友？

稳定币和央行数字货币（如数字人民币）之间，既有冲突也有互补。

从技术上看，两者差别不大。所谓的“去中心化”在稳定币这里也是个伪命题，因为它同样有中心化的发行机构。

关键区别在于发展模式和激励机制。数字人民币作为法定货币，央行希望它能覆盖所有支付场景，但商业银行在推广上可能缺乏足够的商业利益驱动。而稳定币的发行方有明确的盈利动机，会更有动力去寻找和开拓那些最适合、最高效的应用场景。

从这个角度看，稳定币更像是数字人民币的“侦察兵”或“探路先锋”。它在前面探索出的成功应用场景，未来很可能被数字人民币借鉴和吸收。可以说，稳定币“先穿个马甲探路，等路探明了，数字人民币再脱掉马甲跟上”。

05 我们需要人民币稳定币吗？

答案是肯定的，有需求就应该发行。但发行稳定币不能只看支付那一刹那的方便，更要考虑其背后的货币管理体系。

如果稳定币的储备金被发行方拿去放贷或投资，就会凭空创造出新的货币，从而影响整个社会的资金流动性、利率，甚至对央行的货币政策造成干扰。因此，如果要发行，就必须有严格的监管。

从另一个角度看，美国和香港都已将海外发行的、与自身法币挂钩的稳定币纳入监管。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，如果我们不主动建立一套管理规则，把境外可能出现的人民币稳定币管起来，就会留下风险漏洞。事实上，境外已经有小规模的人民币稳定币存在。因此，发行并建立相应的监管制度，是必要且紧迫的。

06 如何发行人民币稳定币？

可以借鉴香港的“沙盒机制”，先在小范围内试点，成功后再推广。试点可以在境内外同时进行，但离岸市场（如香港）的试点可能更有价值，因为它能更充分地测试跨境应用场景，并观察其对国际资本流动的影响，为监管提供更丰富的经验。

关于发行主体，可以考虑只允许银行发行（类似银行本票），也可以在沙盒机制下，允许符合条件的非金融机构参与。市场最终会通过竞争和选择，让优秀的稳定币脱颖而出，就像支付牌照一样，虽然发了很多张，但最后市场主要由几家头部机构主导。

07 稳定币对金融体系的影响

·对外汇管制的影响：关键在于监管的深度。如果只在发行环节进行KYC（了解你的客户），而对后续的交易环节监管不足，就可能形成资本流动的漏洞。

·对货币政策的影响：主要取决于监管规则的松紧。如果允许发行方将储备金用于投资，那么其规模和投资范围将直接影响货币供应量。监管必须在“允许发行方盈利”和“维护金融稳定”之间找到平衡。

归根结底，稳定币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：“我能不能换回钱”。如果最终无法安全、便捷地兑换成法定货币，那么再先进的技术和模式都是空谈。